我叫祝阳琴,今年51岁,来自贵州省大方县百里杜鹃鹏程管理区。1996年10月6日,我带着女儿在云南昆明市盘龙区双龙商场做保洁员,一边牵着女儿一边清扫垃圾。工作虽然辛苦,可心里却感到无比的踏实,结果却是...。
可这种踏实,却在我放开女儿的手后顷刻崩塌。女儿在我身边失踪了!我发疯一样地寻找,可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再无女儿的踪迹。一个月后,商场里有个商户才告诉我,女儿是被一个女人抱走了!1972年,我在贵州出生,家里一共6个兄弟姐妹,我是老大。从小家里就不富裕,加上人口多,所以日子过得清苦,但好在父母对我们都很疼爱。
我21岁时结婚了,老公是同村的,他家离我家也不远,所以我们两个算是青梅竹马。我们两个感情很好,虽然结婚后的日子很清贫,但是我们对未来充满了向往,也有着无限的冲劲。1994年7月19日,大女儿在我们的期盼中顺利出生。她头发自然卷,右边耳垂有一个小缺口,浑身雪白雪白的,我们给她取名为黄雪。
看着怀里的女儿,我觉得她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!一年后,我和老公想要努力拼搏一把,到云南昆明去打工。可是看着眼前还未满两岁的女儿,心中满满的不舍。我们不想女儿成为留守儿童,就算日子再累再苦,也希望女儿能在我们的陪伴下长大。于是在1995年,我们一家三口踏上了去往云南的火车。
刚到云南昆明的我们,因为文凭不高,再加上又带着一个小孩儿,只能有什么工作就做什么。老公经老乡介绍到一家汽车厂做漆工,而我在昆明双龙商场找到一个保洁员的工作。保洁的工作很辛苦很累,但是有女儿在身边陪着我,我仍觉得很幸福很开心,对未来更是充满希望。
就当我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时候,上天竟然给我一个最为沉重的打击,让我几度崩溃!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天,1996年10月6日。那日我如往常一般带着女儿去上班,因为双龙商场就在昆明火车站旁,所以人流量一直很大,而为了女儿的安全,我每次上班都是将女儿用被条背在身后。那天,我依旧将女儿背在身后,然后开始了工作。
可在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,女儿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“妈妈,我的脚脚痛,我要下来,下来”想到可能是被条绑得太紧了,于是我赶紧将女儿放了下来。一边牵着她,一边在商场里维护清洁卫生。整理一处垃圾的时候,我觉得一只手操作不太方便,于是便放开了女儿的手。可谁知,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那次放开她的手!
打扫完眼前的垃圾,我转身想要再次牵起女儿的手时,却发现女儿不见了!刚才还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小小的人儿,一转眼却消失在这茫茫人海中了!我马上四处张望寻找女儿的身影,希望女儿只是走到旁边去了,可是当我在附近都找了一遍却仍然没有看见女儿的时候。我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,脑袋也开始发蒙,商场里那些嘈杂的声音变得格外的刺耳。
在那一瞬间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,只能不停地在商场里奔跑。眼泪不自觉地流出,水汽遮住了眼睛,可即使眼中一片雾花,我也在努力地寻找,希望能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。不久后,身边的人发现了我的异常,了解到我是在找女儿,他们叫我赶紧到商场的保安室去找保安寻人。
我像是找到方向一样,赶紧朝着保安亭跑去。保安得知我的情况后立马用喇叭在商场里喊话,但在平日里声音响亮的喇叭声,此刻在偌大的商场里显得是那样的微弱,每一句话都石沉大海,杳无音讯。我看着身边那些或探究或同情的目光,终究是绷不住瘫在了原地。后来在同事的帮助下给我老公打了电话,也报了警。
到警察局后,我们做了笔录,警察立即到处帮我们寻找女儿的踪迹,但那个年代没有监控也没有网络,想要找到失踪的女儿简直比登天还难。可即使很难,我们也绝不放弃!在那段时间里,老公带着几个老乡在昆明火车站附近寻找。我也不停地在商场和商场附近寻找,大概过了一个月的时候,得到了新的线索。
商场里有一家卖服装的老板,她告诉我在我女儿丢失的那一天,看到一个穿着长裙子的女人将我女儿抱走了。我拉着她追问,问她为什么不早一点说,为什么没有制止?她说以为那个女人和我是熟人,当时没有制止,之后也不知道我孩子丢了。
我不想再质问她为什么现在才说出这个线索,只希望她能够再多说一点关于那个女人的信息。可是无论如何询问,她只说是一个高高大大穿长裙子的女人,至于那个女人的长相和其他的特征都不记得了。得到希望后又失望,那样的心情比从未得到希望还要难过一百倍!
而后我因为思念女儿病倒,人消瘦了,头发也跟着大把大把地掉落。但我根本顾不上这些,我知道时间拖得越久,找到女儿的希望就越小,于是辞掉了工作,骑着自行车逛遍了昆明的大街小巷,不停的寻找女儿。每天半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后,我却更加疲惫和难受,因为家里到处都有女儿的影子。
走到厨房看到菜刀,就会想起有一次老公喝醉了,一个工友打趣地对女儿说要打我老公,女儿立刻生气地用小手挡在老公的面前,还气呼呼地说:“你要打我爸爸,我就要用刀打你!”走到客厅,我就想起那次夏天我在家里中暑,晕倒在地上,女儿着急地上前一边叫我,一边不停的拉我,然后又去找爸爸来救我。
每次回到家里,脑子就忍不住地一遍一遍地回想起女儿,夜里根本闭不上眼睛,于是我又骑着车在街道上、村子里还有福利院附近徘徊。只要听见有孩子的哭声传出,我都会仔细辨认是不是女儿的哭声。有一次,我过马路差点被一个大车撞倒,大车司机探出头朝着我骂:“你是不是想死?”
听着大车司机的话,我真的有一瞬间那样想过,但女儿还没有回到身边,她还在等着我找到她!所以我不能轻易地放弃,必须得振作起来继续寻找女儿!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我和老公对以后的生活重新做了规划,寻找女儿成为重中之重,即使这条寻找之路会很漫长且艰难,但我们仍会继续找下去。在明晰之后的路该如何走之后,我们又充满了干劲,工作上努力去打拼,空闲下来就出去找女儿。
那个时候没有网络,甚至连电话都没有,但却有很多丢失孩子的可怜父母。我和老公在去警局打探消息的时候,认识了很多像我们一样的父母。我们聚在一起,用一个小本子登记丢失孩子信息和父母的信息。到后来人越来越多,我们除了登记,还相约每个月都固定一个时间和地点集合,然后结伴一起外出寻找孩子。
在寻找女儿的二十几年,我们一起走过26个省!在这条寻亲的路上,我们的队伍在不断地扩大。每个孩子丢失的过程是不同的,但是每个失去孩子的父母却都一样,在生活中或许还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,可每一次的高兴中总带着一丝难过。我们还遇到很多父母接受不了孩子丢失的打击,然后跳桥、吃药的,也有因思念过度而去世的。每次得知不幸的消息,我们都相互安慰鼓励。
我们也遇到过很多被抱养的孩子,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抱养的。但是当让他们去亲子库采血备案时,他们却摇着头摆手说:“大人跟我们说,我们是被亲生父母丢了的!”每到这个时候,我都会说,“孩子,可能这个世界上有不要孩子的父母,但更多的是像我一样失去孩子的父母。我已经找了二十多年的女儿,你们的父母可能也还在找你们啊!”
有几次,我们在北方去找孩子,刚在大街上摆出孩子们小时候的照片,然后准备唱歌吸引别人的注意。这时有人站出来对着我们说:“你们云贵川很穷的,自己养不起孩子把孩子送给我们,现在孩子长大了又来要回去?”甚至还有人出来追赶我们,不让我们在那里摆展。周围有好心的人悄悄对我们说,那些人都是买过孩子的买家。
当然,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,我们也遇到过很多的好心人,他们会尽己所能地帮助我们,有时候是一杯水一点吃的,有时候是一个线索。我们都把这些记录了下来,希望等找到孩子的那一天,能够拿给他们看看,让他们知道有多少人在帮助我们重聚。
二十几年过去了,我的女儿依旧没有找到。在其中也曾有过希望,有一个女孩长得很像雪儿模拟长大以后的样子,甚至连耳朵上的胎记也一样,可最后的亲子鉴定比对结果却显示不是我的女儿。我一次一次地燃起希望,却又一次又一次地面对失望,可如今的我还是不愿放弃寻找。
前不久,我和老公又外出寻找女儿,然而老公却不小心被车撞,送进了医院。当我守在手术室门外的时候,心里害怕极了。一方面是担心老公,另一方面是担心在我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!我回忆起在女儿失踪的前一天,我和老公在厨房做饭,然后她就在旁边给我们两个唱“小兔子乖乖”的模样。在手术室外的时候我真的好想再见她一次,再听她叫我一声“晴子妈妈”,再听她给我们唱一次“小兔子乖乖”!
老公这次车祸断了五条肋骨,还损伤了肺部,连做两场手术。还好已经平安度过,现在出院在家中疗养。在大女儿失踪几年后,我和老公又生了一个儿子和女儿,可即便如此,我们依然牵挂着大女儿黄雪。从女儿丢失后,我们就在昆明住了17年,这17年里我们不敢回老家也不敢搬家,就怕女儿找不到我们。前几年家中老人年纪大了,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,我们只好搬回了老家。
但我们跟那边的工友交代,如果有人找,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。现在我们在老家经营着一个小酒店和一个生活超市,还开了一个修理厂。我们努力地去创造生活,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将大女儿接回来好好弥补她。当然,如果女儿最终不愿回到我们身边,我也尊重她的意愿。只希望能看到她过得好,希望我们能吃上一顿团圆饭!最后,我想对女儿说:“雪儿,妈妈真的很想你,不管我还能找你多久,我都会一直找下去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