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阮庆兆,福建人。如今,乘坐飞机早已成为人们旅行的基本方式,当我们乘坐飞机徜徉于蓝天白云之间时,狭小的机舱内总能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。而我, 在一次再平常不过的飞行中,发生了一件影响我后半生的事。
就像《撒野》中讲:“人活着,总会有很多意外,有些意外是意料之中,有些意外是意料之外。”1985年,我出生在福建福州,父亲是耳鼻喉科医生,母亲是中医师,我是家里的独子。小时候,我的生活无忧无虑,随父母在瑞士时开始读的小学。天天都在玩,经常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参观博物馆、郊游、做面包、打游戏,玩得不亦乐乎。
可是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,1992年,全家迁往新加坡定居,我不得不在这里从一年级重新开始读小学。新加坡属于亚洲的教育系统,比较高压,课业很繁重,而且学校的教学除了中文课,其他课都用英文。我在瑞士接受的是快乐教育,一开始很不习惯这样的高压教育,后来随着考试次数的增多才慢慢习惯,作业每次也能独立按时地完成,不需要父母辅导。
新加坡小学和国内一样,学制也是六年,也交学费,非常少。学生成绩好的话,可以用奖学金代替,所以几乎是免费。但小升初和中考竞争都很激烈。小升初考试叫做PSLE,总分300分,学生通过学校公布的分数线,才能入学。而初中升高中,要按照英国剑桥“O”水准规格进行全国统一考试,全英文,从出题到阅卷都在英国进行,难度相当于中国的高中会考。
新加坡也有高考,叫剑桥“A”水准考试,被称为国际高考,是许多尖子生想进入高等学府的门槛之一。考生可以凭成绩,申请进入新加坡公立大学、英国、澳洲等国家的知名大学。那时,朋友们都报了法律专业。但我有不同的想法,想报考法律、经济或医学。后来,我又和父亲分析,我的性格安静自律,喜欢一个人解决问题和钻研技术,更适合学医学。因此,我报了医学专业。
其实新加坡教育有些中西合璧的感觉,采用的是英国标准,很符合英国的传统。因此,澳大利亚、新西兰等英联邦国家都承认新加坡剑桥“O”水准和“A”水准考试成绩,使得新加坡学生更容易出国深造。高考后,我收到了新加坡国立大学医学院和伦敦大学医学院的通知书。新加坡有规定,适龄男性必须要服两年兵役,不能推迟。唯一可以延迟的理由是在新加坡本地念医学院,毕业后,在军队当两年医官以作补偿。所以我当时纠结是否要推迟入伍,先去念书。
我想体验国外的教学和技术,选择了伦敦大学医学院。因此,只能先服兵役。2005年我正式入伍,刚开始是三个月的基础军训,包括跑步、障碍物、基础射击、手雷和小组作战策略等。基础军训后,我被分配当工兵,主要和重型机械和爆破打交道。众所周知,军事训练有一定的危险性,会导致人受伤甚至死亡。听说有个学长分配在突击队,在训练时意外溺亡了。
不过,我没出过大事,只是有一次在烈日下暴晒,把头顶的皮肤晒伤了,好几个星期都在流脓。当然,在军营中,也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事,那时我经常和战友们挖战壕玩,晚上躺在土堆里大声唱歌。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,心里从忐忑不安到坦然接受。让我不得不感慨,人长大的过程,不是年龄的增长,而是某一瞬间的感觉。正如林墨所讲:“真正的长大来得悄无声息,恍惚一瞬间,回头再看,才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。”
两年军营生活,就好像让我进入另一个世界,有机会接触更多人。因为一直以来,我都是和自己各方面相近的人相处。在军营中,我认识了来自不同民族、不同经济背景和不同教育程度的人,对我的认知改变非常大,体能训练反而变得没那么重要了。2007年,我结束军营生活,前往伦敦就读伦敦大学医学院。当时,要向学校交纳巨额学费,对父母的压力很大。因为虽然父亲是以专家身份引进新加坡的,但报酬并不高。
为了减轻父母负担,节省开支,我要节衣缩食。伦敦大学的宿舍要自己租,是独立于学费以外的费用。学生有租带独立卫生间的,也有一群人合租的。当时,我选择租最远的宿舍,每天步行去学校,不坐公交车。只要放假,我就去海德公园的游乐园打工,冬天舍不得买棉袄,穿好几件衣服御寒。记得有一次圣诞节,我在公园里冷得半死,也舍不得买热饮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,因为出去娱乐太花钱,我常常蜗在学校健身房健身,意外地使我的体格练得很强大。一直到现在,健身成了我调节情绪的主要方式。
因此,我上大学的两大主题是健身和学习。我在医学院先学习了两年的基础课,其中就有经常让学生呕吐或晕倒的人体解剖课,但对于我来说,并没有特别的感觉。因为尸体都泡过福尔马林,颜色手感都不会让人想到活人。但我们都很感激遗体捐献者,学校定期会举行悼念仪式,以表达他们伟大的奉献精神。2012年,我在医学院即将毕业,有一件幸运的事降临在我身上。有一次,朋友参加国内的一档相亲节目,我觉得有趣也参加了,但那次上节目并没有牵手成功。
节目结束后,我转道从香港回伦敦。在飞机上,有一个漂亮女孩坐在我旁边,她睡着后不小心靠在了我肩膀上。当时,我一点都不觉得尴尬,甚至希望她一直靠着我睡,心想如果她是我女朋友就好了。她醒来后,一脸歉意地看着我,我当即表示不介意。就这样,自然而然地,我们开始聊天。原来她是香港人,也在伦敦上大学。直到下飞机时,我们都有些意犹未尽,随即留下了双方的联系方式。从那以后,我们一直有联系。但是,当时我忙着准备毕业考试,没有太多的时间,只能偶尔约她一起吃饭。一来二去,我们对对方的心思都心照不宣。
我觉得她性格很真实、直白、大方,从来都不刻意包装自己。还会好多才艺,比如跳舞、书法、烹饪等。这么一个漂亮又有才气的女孩,谁不喜欢呢。半年以后,我们就互相认定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,正式在一起。2012年,我大学毕业。英国有规定,必须在英国工作至少一年,才可以注册行医执照。因此我在英国牛津大学的教学医院找了份普通外科的工作。这时,她在伦敦上学,我们只有周末才能见面,而且每次见面都要坐长时间的火车。即便如此,见面后,我们一起吃饭、谈论工作和学业,总有说不完的话。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。
2013年,她大学毕业,为了和我在一起,选择在离牛津近距离的伯明翰工作。一年后,我去美国发展,她回到香港工作,我们开始异地恋。我在美国又做了一年普通外科。美国对外来医生的引进非常保守,特别是外科。因此,我想要留在美国医院工作有些困难。除非拥有专科培训的名额才能保证完成培训,成为专科主治。我在波士顿和纽约都培训过,但相关部门迟迟不肯给我完成专科培训的名额,只给一年的合约。合约一年到期后,因为签证问题,我只能返回英国,再重新找工作。
几年间,我不得不一直往返于英美之间,其中往返美国3次,英国2次,始终无法完成临床培训,对职业生涯影响比较大。感情上,我和女朋友聚少离多,有时候一年才见两次面。所幸的是,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,2018年,我们还抽空结婚了。我们的结婚地点选在日本冲绳,那是我第一次向她求婚的地方。当时,我们从香港出发前往冲绳游玩,为了给妻子一个大大的惊喜,我提前准备了戒指、香槟和花盒。
我又和旅馆打了招呼,在我们出去散步时,让他们悄悄把房间布置好。就这样,给了妻子一个浪漫又温馨的求婚仪式。其实,我一直对妻子心怀感激,在不能经常见面的那几年,她对我不稳定的生活状态给予了极大的包容。为此,我一直努力打拼事业,希望能给她一个稳定的未来。正如辛夷坞在《应许之日》中讲:“我认真学习,卖力考试,辛辛苦苦找拼事业,为的就是当我爱的人出现,不管他富甲一方,还是一无所有,我都可以张开手坦然拥抱他。”
2019年,一位神经外科的恩师,把我介绍给哈佛麻醉疼痛部门,他们对我很友善,也认可我的能力,很快就给了我专科培训的名额。至此,我完全放弃了外科,改为麻醉科。2020年,我正式开始麻醉培训,做麻醉住院医生。以前我一直做外科,在麻醉方面的学习比较少,为了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,我进修了麻醉方面的培训。目前,我已成功收到康奈尔纽约医院疼痛专科的入职通知书,这所医院疼痛项目在全美最突出。听说,哈佛有3年没有住院毕业生入职了。在这里,为努力的自己骄傲一下。
2021年,我的事业终于在美国稳定下来,妻子也终于和我团聚。我们在一起八年,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两到三个月。而她对此毫无怨言。我们的爱情缘于一场意外的相遇,而意外的相遇是为了携手余生。至此,我相信,一个人会遇见谁,她或他,会在什么地方,以何种方式出现,上帝早有安排。因为世间所有相遇皆有因由。今年,我从哈佛医学院附属医院毕业了。虽然这一路走来,经历了各种滋味的失败,和数不清的失望,甚至目标被啃食得连自己都快不认得了,但还是咬着牙,连滚带爬地达成所愿。
甚至在毕业前夕,我负责了导师剖腹产手术中的麻醉,这是导师对我的信任,也是属于我独一无二的锤炼。未来的日子,我想在美国医疗系统中立足,还需要付出很大毅力和耐力。有句话说的好:“无才不能立足,不苦不能成才。”为成大业,就要有鸿鹄之志,也要吃筋骨之苦。我会恪守医者仁心,救死扶伤的理念,在与病魔抗争的日子里,兢兢业业,负重前行,翻山越岭。和妻子也会从此牵手岁岁年年月月,不负流年,好好生活。